回到宁波近一个月时间,鄞州二院“80后”心内科医生晏彪依旧记挂着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那群特殊的孩子。 在凉山州盐源县开展医疗帮扶期间,晏彪倡议发起了针对中小学生先天性心脏病免费筛查救治的“‘心’行动·‘心’希望”公益活动,让51名先天性心脏病患儿得以重获新生。 孩子们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?家里还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?离开盐源之前,晏彪放心不下那里的小病患,带着我们翻山越岭,进行了一次特别的“家访”。 “这里的底子比较薄弱,特别要小心出现因病返贫的情况……”在他说话的时候,车子一头扎进了连绵的群山中,仿佛和天地自然融为一体。 小芳的故事 8岁的小芳,斜背着一个小小的挎包,光脚趿着一双凉鞋,穿过一片格桑花,就这么一路小跑着进了家门。 院子里正在撒欢的小猪仔,受到了惊吓,一溜烟全部跑进了猪圈。院子的另一侧是已经收割完的玉米地,枯黄的玉米秆笔直地挺立着,需要经过几轮暴晒再还之于田。 这里是盐源县梅雨镇梅雨堡村。3年前,小芳一家人才从更偏僻的山上迁到这个新家。爸爸在镇上打工,妈妈平时在家务农和带娃,一家五口的年收入也就几万块钱。 “知道自己有先天性心脏病,害怕吗?” 女孩害羞地依偎在妈妈身边,摇了摇头。 “那妈妈呢?发现女儿有心脏病,什么感受?” 妈妈的脸上,除了礼貌又腼腆的笑容之外,又加了一些茫然和不置可否。 晏彪告诉我们,在盐源,长期以来的深度贫困,不仅影响了医疗卫生服务的供给,也造成了当地老百姓医疗常识的极端匮乏。甚至镇上的医生家属,都压根没有做产检的意识。 换句话说,在宁波发起“‘心’行动·‘心’希望”公益活动之前,小芳一家完全不知道心脏病的存在,也不知道小小的女孩曾经离“鬼门关”也就一步之遥。 好在,今年2月开始,晏彪带领医疗团队,在两个月内走遍了盐源县99所中小学校,完成了对全县67854名中小学生的先天性心脏病筛查,最终筛查出包括小芳在内的49名先天性心脏病患儿。 在这些直插云霄的连绵高山中,99所学校星星点点地散布着。最小的一个教学点只有4个学生。最远的梅子坪小学,需要先坐3小时车子,再坐1小时的快艇,上岸后还要坐1小时车子才能到达。 “会有人打‘退堂鼓’,觉得路途太遥远。我就跟他们说,越是远越是要去,因为那里的孩子很有可能没机会走出大山。作为医生,我们不能放弃!”晏彪说。 阿生的故事 14岁的阿生跑到村口接我们。小伙子穿着一身运动装,脸上是高原强烈光照留下的黝黑肤色,看上去很是阳光。 院子里公鸡、母鸡在闲庭信步,几只圈养的猪发出哼哼声。几个亲戚家的小朋友跑来跑去,小脚丫被晒得黑黢黢的。 “快,坐!坐!”阿生的妈妈身着彝族服饰,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屋。和略显拥挤的院子比起来,用木板临时隔出来的客厅显得比较宽敞。为了迎接客人的到来,地面用水反反复复冲刷了几遍,湿漉漉的。 “孩子有过敏性紫癜,这几年带着他四处看病,几乎花完了我们所有的积蓄。去年在成都就有医生说孩子心脏有问题。但家里实在没钱了,听说手术费几万元,我们就直接回了家……”妈妈絮絮叨叨地回忆着。 “其实,按照目前的医疗技术,90%以上的先天性心脏病患儿完全可以通过手术得到治疗。但是,有些家庭因为拿不出手术费而让孩子错过了最佳的手术年龄。”谈到这里,晏彪满是遗憾。 11岁的先天性心脏病患者圆圆,就因没钱到外地大医院接受治疗,病情一拖就是3年,直到无法平躺睡觉;另一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青青,门诊时已经心脏衰竭,估计活不过一年……类似的案例,晏彪在日常门诊中碰到过好几次。 他把情况向担任盐源县委常委、副县长的鄞州援川干部朱叶锋汇报。朱叶锋动员宁波大后方的爱心人士捐款,短短一周,鄞州区红十字会、鄞州区企业家协会、姜山镇人民政府、余姚市浩升进出口有限公司等单位捐款82万元,成立了专项救助基金。 阿生的手术费,就是通过这一基金解决的。“治疗费用要几万元,相当于家里大半年的收入。多亏了宁波的干部和医生,卡莎莎卡莎莎(彝语:谢谢)!”阿生妈妈坚持要宰杀家养的羊表达谢意。 现在,这个曾经剧烈运动后胸闷气短的少年,终于可以和普通人一样恣意奔跑。 小燕的故事 小燕的家,在盐源通往泸沽湖必经之路的山边边。即使开了定位和导航,还是容易错过。 在一个陡峭山坡上,豁然出现了一两间小小的房子。 小燕穿着嫩绿色的外套,头上戴着鲜黄色的发箍,倚在门前,略显局促地一直拨弄着手指头。 “孩子很可怜,爸爸在她6个月时就因肺结核去世了,然后妈妈也走了。她是靠七八十岁的爷爷奶奶带大的。”小燕的姑姑阿晴说。 收到学校发来的小燕需要复查的通知时,阿晴不由地浑身一激灵,先是担心这个可怜的孩子,继而又担心治病的医药费。 在这次筛查出来的49名患儿中,小燕的情况是比较严重的。今年9岁的她,房缺在28mm至30mm,必须做开胸手术。 虽说中华慈善总会也有免费救助活动,但定点联系的医院在四川省城成都。从盐源到成都,至少需要在山路上坐车颠簸11个小时,再加上前后需要住院近一个月时间——时间成本、经济成本,对于这个家庭来说,是一个沉重的负担。 对此,宁波卫健系统决定“送医上门”。经过千挑万选,由中国科学院大学宁波华美医院7名专家组成的多学科团队千里奔赴,就在盐源县人民医院为患儿施行手术,方便家人就近照顾。 7名专家中,就有主任医师杨文宇。得知小燕的身世,杨文宇主动提出认她做“干女儿”,供她读书。他频频给小燕发微信、打电话,询问学业情况及生活需求。 “碰到宁波的好心人后,孩子变得特别幸运。”阿晴说。 这份跨越山海的“幸运”,正在不断扩大辐射半径—— 目前,在两地的共同努力下,凉山州已启动新生儿先天性心脏病免费筛查项目,“‘心’行动·‘心’希望”公益活动推广至宁波对口帮扶的11个县。